一切执著的根本是我执,即执著有个自我。因为我执,就和众生有了自、他的对立,由此带来新的痛苦。生活中我们可以发现,那些特别在乎自己的人,烦恼往往也特别多;反之,无私的人却更容易快乐、自在。
“我”是什么?其实只是一种感觉。比如一本书,本身并不存在你、我的差别。但我们将这本书买来之后,就会在其上附加“我”的标签。一旦确立这种感觉,这本书的损坏或丢失就会影响到我们。而在此之前,无论它发生什么变故,都不会对我们构成伤害。
再如我们去购房,未买下之前,房子出现什么问题都无足轻重,因为它还未和我们发生关系。可买下之后,它的任何变化都会牵动我们的心。这种难过,正是由于那些附加的“我”的感觉所致。
为什么我们会为这些琐事烦恼,而非其它更重要的事情呢?世间每天有很多灾难,有很多人遭遇挫折或离开人世,但我们只是感叹一下,不会有多少切身感受,更不会因此寝食难安。这是因为其中还未粘上“我”的标签,一旦发生的事情中介入“我”,感觉立刻就不同了。
如果那个遭遇挫折的是“我”,那个离开人世的是“我”的亲人,一场普通的人间悲剧便顿时上升为头等大事。是呵,在我们的世界中,还有什么比“我”受到伤害更严重的事件呢?当一个不相干的人去世了,我们会觉得人皆有一死,未足为奇;可当亲人或我们自己面临死亡时,就不会如此坦然面对了,不是抱怨上天不公,便是哀叹自己薄命。
可见,一切烦恼皆围绕“我”展开。我们将缘起的念头和想法当作是“我”,将种种不是我的当作是“我”。若不是受这种错觉的影响,那些来来去去的念头,又如何能在心中生根,进而伤害我们呢?如果没有“我”的干扰,世间的无常变化就是我们能够接受的客观规律,就如我们能够接受四季更替和草木枯荣那样。
那么,色身总该属于“我”的吧?其实不然,色身亦是因缘的产物,由物质和精神两方面构成,前者是父母的遗传基因,后者是蕴藏无量种子的阿赖耶识,其中并无“我”的属性。当阿赖耶识最初投胎时,将父母的基因执以为我,赋予“我”的感觉,从此难弃难舍。因为执著时间太久,故对我们的影响也特别大。
其实,色身从成长到衰老始终处于新陈代谢的过程中。现如今,医学更发达到可以替换人体器官,可以更换“我”的组装零件。其中,又有哪一部分是固定不变的“我”呢?至于我们的想法,一生中也在不断变化,青年不同于中年,中年不同于老年。而感情就更是无常,亲人可能反目为仇,仇人也许握手言欢。在人间这个大舞台上,这样的情节时时都在上演。
身内之物尚且如此,更何况汽车、房子等身外之物呢?所有这些,我们只有暂时的使用权,都不能代表我们自己。一件无主的物品,只因附加了“我”的感觉,却成了能够伤害我们的武器,越是在乎,杀伤力就越大。
那些爱钱如命的人,一旦失去财产,就如遭受灭顶之灾,甚至丧失活着的勇气。造成痛苦的根源,并不是金钱本身,而是人们对金钱的执著。
我们每做一件事,也会介入我执,成功了,觉得“我很成功,很有面子”;失败了,觉得“我很失败,屡受挫折”。事实上,事业并不能代表我们自己。如果两者是一体,事业失去时,“我”是否也会随之失去呢?感情、家庭也是同样,各人在乎的对象不同,烦恼的重心也不尽相同。因为感觉的力量也是缘起的,取决于我们的培养。
由此可见,“自我”只是虚张声势的皮包公司,并无实际内容。凡夫因无明所致,将拥有的一切赋予“我”的错觉,进而执著它。其实,被执以为“我”的一切,只是出自我们的设定而非事实本身。我执是流转生死的根源,唯有从根本上舍弃它,我们才能超越三界和轮回。否则,学佛只是隔靴搔痒,或充实一下业余生活,对于改善生命并无真实力用。
我们的心,本像虚空那么空明浩瀚,那才是心灵的真相。情绪只是虚空漂浮的云彩,是生命延续过程中积累的渣滓。而凡夫因看不清事实真相,始终纠缠在云彩中,将之作为虚空,作为心的本质。我们的心有多大,世界就有多大。虽然我们生活在同样的天空下,但各人心中的世界却如天地悬隔。如能突破我执,放弃对这片云彩的执著,凡夫心就失去了立足点,就能驱散遮蔽虚空的浮云,使生命回复清净无染的本来面目。